——從知名女作家怡霖到知名女書法家婷筠管窺
從知名女作家怡霖華麗轉身成為知名女書法家,在文藝界“江湖”中被稱為跨界傳奇。
王蒙先生為婷筠的書冊題寫“隸書文心,婷筠書法”,這不僅是對她書法創作的高度肯定,也隱喻了文學對書法藝術的投射,從而綻放出這朵奇異瑰麗的藝術之花。
書法家婷筠與作家怡霖是一朵并蒂花。
怡霖的第一部散文集《歲月追風人》看了序言和后記,得知作品是在手機上創作的,被媒體譽為手機創作第一人,時尚而前衛。她的創作不在書齋,而是在流動的旅途上,暄雜的街頭、安靜的山村、奔跑的火車……哪兒都是她創作的現場。怡霖在手機方寸之間創作的作品,到底有什么特色呢? 主要取材于身邊的生活。她善于在日常生活中尋找她的散文密碼,閱讀她的散文就像在閱讀她的生活,她內心的熱情,善行,都在字里行間找到了安放的位置,并且發著光。
傳統作品是在案頭書寫的,它可以精心地構思,嚴謹地謀篇布局,所以它適合生活慢節奏的時代,在俯仰之間慢慢地品味閱讀。這種寫作和閱讀,對環境的要求都在靜態之中。新媒體的創作,尤其是手機創作,往往都是在匆匆之間,即時捕捉生活的素材,立馬進行描述,在場抒發情感,頃刻抽象哲理。這種作品的作者寫作和讀者閱讀,存在著一種共時性,也可以說是一種作者與讀者的交互性。以手機進作創作,它需要敏捷的思維,這種在場即時性、時間分割性的創作,決定了“散”是它的基本特色。而這些作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即時性,擷取現實生活的一枝一葉繁衍成章。手機作品,可以是長篇大論,但短小篇章是其強項,往往是作者或在旅途,或是小憩抽暇而作的急就章。怡霖這些即時性的作品,不僅僅是用文學的語言,向人們傳遞她捕捉到的鏡頭畫面,更有作者獨到的人生感悟。這些富有哲理的人生感悟,充滿著陽光,溫暖著人心,有著濃烈的親和力。
《月上柳梢頭》是怡霖的第二部散文集,與前一部相比思想更有厚度,不少篇什穿透著歷史感。作者從家庭的際遇與親情關系入手,以平民的視角,用文學的手段,通過生動具體的人物與生活細節,藝術地記錄了上世紀70年代農村鮮活的微觀史,為歷史留存了一份具有特質的社會圖景。這些作品原生態地抒寫了物質匱乏時期的農村生活,藝術地重現了一個家庭當時的種種困境。這里所指的原生態,不僅是素材的原汁原味,更體現在作者發自內心的真摯情感不事雕琢的真切思想,樸實無華的白描表達。洋溢著悲憫的情懷和人文情懷。作者不是以精英的視角去觀察農村表現農村,她生于斯長于斯,田野的泥土和著苦汁催生她成長,山野的青草裹著芬芳造就她堅韌。雖然后來經過多年城市的洗禮,但她的潛意識沒有被精英化,這決定了她以平民的視角,對農民困窘的生存狀態做出纖毫畢現的描寫,這里沒有任何有意的虛飾與無意的遮蔽。這種原生態的作品,無論是當下還是今后,都有超越時空的意義?!陡附佟肥钦鸷匙x者心靈的一篇作品。“父劫”其實有兩重父劫,一是父親本人的人生劫難,一是父親死后給家人帶來的無盡劫難。作者把家庭的獨特性與生存的艱難真實地裸露在讀者面前,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效果,充分體現了現實主義的感染力。
怡霖的第三部散文集《追夢霞滿天》是她的成名之作,由廈門大學出版社于2011年10月出版,在廈門國際會展中心第七屆海峽兩岸圖書交易會上舉行了隆重的首發式,著名作家、全國政協委員、原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張勝友為本書作序,并為首發式發來賀電,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胡平出席了首發式,并發表了講話。
《追夢霞滿天》透過“花花世界”,獨具只眼看人間,著力抒寫人性中的真善美,有著多重的審美效應。怡霖的散文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這部散文集其中的單篇《一把沉重的鑰匙》榮獲福建省文藝百花獎,是她的代表作之一。這篇散文原生態地描寫了她放牛的經歷,少年回憶,色彩依然斑斕。那是一把牛欄的鑰匙,它的沉重來自責任,那時她大概只有五、六歲,生產隊為照顧她家困難,把放牛的責任交給了她。作品開頭一段就寫道:“我小心地將它放在灶臺的灶孔里面,那是平時專放火柴盒的地方”——僅此一句,就深深吸引住讀者,情景和情態的真切充溢張力。文學描寫的魅力,常來自情境陌生感和絲絲入扣的生活邏輯的契合,它卻需要作家來到過生活現場。此作中,孩子和黃牛的關系,母親和黃牛的關系,孩子和母親的關系,都是現場的回憶,被書寫得溫馨動人。在作品里,母女倆是弱勢群體,黃牛也是弱勢群體,三個弱勢群體相濡以沫、相依為命的情景感人至深。作品通過放牛過程中的細節和情節,刻寫了一個貧寒家庭成員間相依為命的苦澀,一個農村小女孩自立自強的潑辣勇氣,還折射出鄉土中人性既有純樸的一面也有丑陋的一面,讓人們透視到時代的貧窮與家庭的無助休戚相關,也寫出了人性的光輝與丑陋。70后的作家大多不是從公共經驗和公共記憶出發的,他們更個人、更個體、更個性。作家怡霖在《一把沉重的鑰匙》中為歷史留存了一份具有特質的社會圖景,并努力從個人記憶上升到民族記憶,是農民生活的藝術重現,這樣的作品總會有出人意料的生命力。
怡霖的散文又是唯美的。張勝友在序中寫道;“在《追夢霞滿天》這部書稿中,她別出心裁設置了“花事”一輯,抒寫了近二十種花卉,每一篇都是精短的美文,有國色天香的牡丹、輕盈純潔的楊花,有質樸無華的竹花、會飛翔的杜鵑花,還有素雅堅貞的菊、無需粉黛的芙蓉,以及紅艷絕倫的刺桐花。她運用工筆描摹、勾畫、著色,一朵朵尋常的花瞬間煥發了不同尋常的美。她筆下的花卉不只美,而且是有個性的,一朵朵花就是一個個風姿綽約的女人,各有各的嬌嗔,各有各的風情。怡霖曾在一篇創作談中談到,“物皆著我之色彩”,顯然,這些花卉必定漂染了作者生命的顏色,才如此鮮艷奪目。這是寫實的花卉,也有寫虛的,她寫了《心花》、《情花》和《水花》,她內心的豐盈和熱烈,灑脫和豁達,也可見一斑。這世界不缺乏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怡霖有一雙嗜美的眼睛,她對美的感知,內心之美的映襯、倒影,都潛藏在這諸多的美文之中了。”
《情花》是一篇經典的散文詩,在紛至沓來的意象中,那些縱橫捭闔的句式與結構,彌補了詩和散文文體的不足,表現了作家把握散文詩文體上的得心應手。在情感領域極為開闊的時空中,她縱情筆墨為人性的真善美吶喊著,無所顧忌地用纏綿悱惻的聲音,個性鮮明地對愛情作了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禮贊。這些文字綺麗又不失婉約,典雅而不失明快,古典詩詞的底蘊非常厚實,字字珠璣抑揚頓挫,成為古典愛情的現代召喚。從字里行間我們可以體察到,人生的凄風苦雨沒有將怡霖擊倒,反而將她銼磨得更加堅強、勇敢、樂觀和自信,她沒有正面抒寫她在創傷中不斷成長的歷程,但從描寫親情鄉情的作品中,我們已分明看到她大步走出人生疼痛的幽谷,實現內心的救贖。愛情是永恒的主題,是文學作品永不過時的一道主菜,對愛情的謳歌,恰恰成為她表現內心得到救贖的載體。散文詩《情花》如春雷轟鳴的天籟之音,怡霖一改其親情鄉情篇章中的暖色調,情感迅速升溫,其底色一變成為熾烈的火焰,她的文字如鳳凰展翅在舞蹈,在野火中燃燒涅槃。愛情成為她對生命禮贊的寄托物,讀者佇立在她波濤洶涌的情感岸邊,可以聆聽到她靈魂的歌唱,那是追求生命美好的天籟。
怡霖的第四部散文集《人約黃昏后》(廈門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是怡霖創作的高峰之作,內容豐富,題材廣泛,文筆豪放與婉約兼而有之。在這部作品中,作者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上,細膩地抒寫了親情、鄉情、愛情、友情,意境靈動優美,詩意與哲理水乳交融,表達對真善美的追求,是一部質量上乘的文學作品。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原國家文化部部長王蒙為本書題寫了書名,著名作家、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白描為本書作了序,著名作家、中國散文家協會副會長丁一為本書寫了跋,對本書的思想與藝術價值作了詳盡的剖析和高度的稱贊。
本書在廈門國際會展中心第五屆海峽兩岸文博會上舉行了隆重的首發式。“怡霖是近年來涌現出的一位引人注目的散文家,她以熱烈真醇的情感,質樸細膩的筆觸,抒寫自身經驗所沉淀的真摯感受,表達她的發現、她的領悟,以及與她的靈性共生輝映的知性。”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著名作家白描在賀信中如是說。廈門大學出版社原總編輯、特聘編審陳福郎對《人約黃昏后》這部怡霖的扛鼎之作作了總概,認為本書更加凸顯了作家以生命的本真,以情感的暖色調,抒寫追求人性真善美的藝術特色。作家直面生命的疼痛,原生態地表現弱勢群體邊緣人的親情;以“焰”與“美”的直接抒情,熱情謳歌真摯的愛情;以憂傷又灑滿溫陽的筆調,表現歲月沉淀后的純潔友情。這是一部生命疼痛與禮贊的心靈寫真。
這部作品受到讀者的廣泛青睞,出版一年后出版社于2013年又再版了該書。2014年《人約黃昏后》榮獲散文界最高專業獎項第六屆冰心散文獎,其中的單篇《蒼穹之王》榮獲第七屆老舍散文獎。《蒼穹之王》授獎詞是:“用洗練、靈秀的文字,勾畫了鷹的成長和蛻變過程,筆力遒勁,準確生動,將天穹之王寫得波翻浪騰,驚雷陣陣,激動人心,且不乏對人類生存的反思。一些哲理化的語句升華了文章的境界。”我們可以看到,這篇散文的文本中不時閃爍著人與鷹的共情,“沒有鷹的天空,是呆癡的,單一的,平面的,不豐富,很寂寥,缺失生動的生命。沒有鷹的天空,清澈的藍天,就沒有莊嚴,也沒有音樂,更缺少長風呼嘯的磅礴壯景。”像這樣的感悟哲思,有著自我象征的意味,讓讀者窺視到作者豪放多彩的精神內核。
《人約黃昏后》的一大特色是抒發了作家對愛情的禮贊,她以散文詩的體裁、以熾烈與唯美的文字謳歌純真的愛情,飽含著出自心靈深處的淳樸而熱烈的真情,讓讀者真切感受到了她持久的熱力和綿長的光度。收入本書的《情花》《情潭》是原《追夢霞滿天》中的《情花》的增寫,保持了原來的風格,但意境更豐富,形成了近二萬字的長篇散文詩,一時膾炙人口。另外描寫親情鄉情的篇章,通過對生活在底層邊緣的人和事,尤其是對母親的苦難人生的原生態描述,使作品浸潤著一種憂傷而美麗的格調,那些帶著生命體溫的書寫,給讀者以泣血般的疼痛,也彌漫著時代進步的悅耳音符,以及她對溫暖親情與田園牧歌的追憶。作品寫出了親人們宿命般的苦難,鮮活淋漓的貧窮與希望的生活狀況,以及他們善良、堅忍和樂觀的性格特征,撥動了讀者靈魂深處柔軟的心弦,表現了一種凄美的藝術感染力。
在她的筆下,并沒有對命運的怨天尤人,她用淡淡的憂傷和充滿溫陽筆調,通過早年心酸的往事、母親的苦難人生映射出自己生命的疼痛;這生命的疼痛沒有讓她沉淪,而是從山鄉浸染苦汁的土壤中破蛹化蝶,展開懷抱俯瞰人世間點點滴滴的真善美,呼喊出堅強才是硬道理的生命強音。作品中這些抒寫親情鄉情篇章,凸顯了原生態風格。社會弱勢群體的邊緣人,他們的苦難往往存在于宏大的敘事之外,是形而上的公共經驗之下的灰色地帶。怡霖之生命疼痛,是許許多多生存苦難者的九牛一毛,絢麗多彩的社會萬花筒沒有留下她的一絲痕跡,倘若不是她與文學結緣,有誰在意那社會之邊緣的邊緣。我們看到這里沒有任何有意的虛飾與無意的遮蔽,作家感到不寫出來就無法實現內心的救贖,是“這一個”記憶的見證者和書寫者,但卻是我們這個民族的記憶和境遇。
《人約黃昏后》出版之后,繼之詩集《眉眼盈盈處》,這之后她的文學創作似乎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 2020年由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了散文集《夢回花間有呢喃》。原來這一時期她正在專攻書法,筆名的怡霖已變身為真名的婷筠,實現了華麗轉身,以漢隸蜚聲書法界,榮獲了多種獎項,獲得眾多書法家及書法評論家的好評。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著名藝術評論家、策展人張瑞田對婷筠的書法有專業的評論,他認為,考察當代隸書的創作,陳婷筠是一個有趣的話題。她是詩人,散文家,又染翰墨,筆墨松馳,現代感強烈,與其說是用筆書寫,毋寧說是以筆抒情。他指出:“婷筠的隸書的確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以往的激情性書寫,放縱有余,法度不足,漫漶的結體,粗糙的線條,難以建立宏闊、凝重的價值標準,也不可能形成普遍的審美共識。令我們欣慰的是,新一代作家書法創作,逐步突破這個‘瓶頸’,以客觀、公正的藝術立場,和系統的書法史知識,以及沒有歷史負擔的創作心態。嶄新的藝術感覺,實現了當代作家書法創作的一種突破。”
張瑞田先生將婷筠書法的成就放在書法史的框架內進行考察,他認為:“第一,婷筠依據自己的生命體驗,拓展書法藝術的審美途徑,甚至這種拓展不無盲目性,但,一種決絕的精神卻讓她的書寫有了神采。作為散文家、詩人,婷筠自然有其優勢。思想解放和新的書法資源的發現,決定了書法欣賞標準的立體和擴大,此前的‘黨同伐異’沒有立錐之地。基于這種背景,婷筠在豐富的書法史料面前,進行了大膽的抉擇。于是,她的目光從漢碑到漢簡,開始了新的尋找。她在這個迷離的如同詩歌的世界里,細致分析,艱難選擇,汲取自己需要的藝術養分以及與自己的審美心理相頡頏的歷史表現。第二,婷筠的激情成全了她的書寫。中國傳統書法與詩意緊密相連,書法史中許許多多杰出的書法家,庶幾為詩人。想象、激情,和超越現實的渴望,讓筆底生花,字跡或濃或淡,一掃職業書法家的謹小慎微和畫地為牢。婷筠的探索,讓我們認識到,生命的激情是書法創作的寬闊途徑。沒有激情的書寫,是概念化的書寫,是缺乏生命活力的書寫,藝術感染力自然降低。”
張瑞田先生的評價從書法史的角度著眼,認為婷筠的書法已自成一體。我們也可以說她的書法是婷筠體漢隸書法。新書《婷筠書法》收入50幅精品,王蒙先生為本書題寫書名,丁一先生為本書作了序。序中寫道:“婷筠的‘新實驗’隸書,典雅遒勁,峻實樸真,氣勢磅礴,大象壯觀,質樸靈動,柔剛相融,直逼秦漢。筆筆疏朗利落,器宇不凡,字字淵博厚重,精神矍爍。書勢復而不厭,跡而不亂,虛實造境,可謂幅幅佳構。”把知名女作家怡霖稱為知名女書法家婷筠,是實至名歸。
作為作家的怡霖與作為書法家的婷筠,成功地實現了跨界,雖然傳奇,但也有內在的必然聯系。她的散文作品情感真摯,思想真切,文筆典雅且熱情奔放,以自身的獨特魅力受到讀者的青睞。這些藝術特色潛移默化融入她的書法作品。著名學者聶圣哲曾指出:“她的書法和她的詩歌散文如出一轍,具有心靈表述的直率,沒有一點矯揉造作和,毫不掩飾地把內心里的最純、最美、最熱情的心境映照出來。”她的瀟灑跨界華麗轉身,某種程度上證明了文學是一切藝術之母這一命題。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相信書法家婷筠一定會行穩致遠,以“隸書文心”的風姿創造出更絢麗的文藝精品力作,滋養人們的精神世界。
(陳福郎,廈門大學出版社原總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陳婷筠,筆名怡霖。中國散文學會理事、中國作協會員、中國作協書畫院藝委會委員、福建省書協會員、福建省海外聯誼會理事、福建省青聯委員、無黨派人士。
著有散文集《歲月追風人》、《月上柳梢頭》、《追夢霞滿天》、2012年初版《人約黃昏后》、2013年再版《人約黃昏后》、《怡霖作品選集》、《夢回花間有呢喃》、詩集《眉眼盈盈處》、書法作品集《婷筠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