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寒冷的秋夜,在紐約布魯克林時尚的威廉斯堡街區,28位千禧族聚集在“從農場到餐桌(farm-to-table,指直接從當地農場采購食材)型”餐廳Wild的Greenhouse包房里,一邊暢飲著葡萄酒,一邊享用著無麩質無激素的美味披薩。和55%受過大學教育的同齡人一樣,這些參加聚會的人都背負著助學貸款債務;但與他們不太幸運的同齡人不同,他們非但沒有被他們的放貸機構——由風投資助的在線助學借貸平臺CommonBond——催討還款,而是受到酒宴款待。
在一筆CommonBond貸款的幫助下,佐伊·富勒-楊(Zoe Fuller-Young)正在紐約大學攻讀工商管理碩士(M.B.A.)學位,他說:“這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助學貸款。”
這是因為富勒-楊及參加聚會的其他人都屬于那個被稱為“負債最重的1%”的群體——他們攻讀的是費用昂貴而有名望的研究生學位,學習期間背負起五六位數的助學金債務。他們未來的收入潛力以及預期低違約率使得他們成為了很有吸引力的放貸對象,精明的私人投資者向他們提供貸款的利率可以低于美國政府“一刀切”的助學貸款利率,而且仍然能獲得一個不錯的回報,甚至在計入免費的有機披薩以及諸如職業咨詢等附加服務的成本之后也是如此。
翠貝卡創投公司(Tribeca Venture Partners)是CommonBond的一位早期投資者,該公司聯合創始人布萊恩·赫希(Brian Hirsch)夸耀說:“這是個‘萬億’級別的機會。這樣的機會可不常見。”赫希也是CommonBond的董事會成員。
好吧,也許沒有1萬億美元,但也有數千億美元。目前全美國的助學貸款未償還余額為1.2萬億美元,其中大約75%有資格予以再貸款,而這部分信用良好的債務(私人投資者虎視眈眈盯著的部分)至少有2,000億美元。到目前為止,CommonBond已經向50所名牌大學的109個工商管理碩士(M.B.A.)、法學博士(J.D.)、醫學博士(M.D.)和工科專業學位的在校生和畢業生發放了大約1億美元的貸款。另一家由風投資助的公司、成立了三年的在線助學借貸平臺SoFi(意為Social Finance,社交融資)已經為2,200所大學的13,500名畢業生提供了總計超過10億美元的助學貸款再貸款,從而成為這個市場上最大的再貸款機構。
通過擇優選擇最優質借款人,這些正在迅速成長的新興助學借貸平臺可能會讓聯邦政府的助學貸款組合出現更高的違約率。美國進步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中等教育部門副總裁戴維·伯杰龍(David Bergeron)曾任美國教育部官員,他擔心這種趨勢“有可能會削弱人們對助學貸款制度的信心。”
或許吧。但與此同時,前途似錦的千禧族希望在他們的助學金債務上節省一些開支,而已經在社會上站穩腳跟的年長一些的人,甚至是他們的父母或祖父母,則有一項新的固定收益類投資可以考慮,而且這種投資還能給人心理上的滿足感。
今年,一名研究生可以以6.21%的固定利率從美國政府那里最多借到20,500美元的斯塔福德貸款(Stafford loan),而其學校在Direct Plus貸款項目上對未償還余額收的利率為7.21%(在2006年至2013年期間發放的Direct Plus貸款的利率甚至更高:7.9%)。美國政府不向高收入者提供再貸款,但對提前還款不收取任何罰金。
這種政策恰好方便了SoFi和CommonBond等民間機構對聯邦助學貸款給予再貸款,并且利率比聯邦助學貸款還低。這兩家公司現在提供的五年期固定利率再貸款的利率介于3.625%至5.99%之間(具體利率取決于他們對學生信用做出的評價);十年期固定利率再貸款的利率介于4.74%至6.625%之間;此外還有一系列期限較長的可調整利率貸款。SoFi估計,今年夏季其借款人平均對債務進行再貸款71,000美元,在十年期的貸款期內將會節省將近12,000美元的利息開支。
此外,這些新興借貸平臺也在開始顛覆傳統銀行的業務,他們認為助學貸款可以作為他們與對銀行懷有戒心的年輕高收入者建立長期關系的切入點(71%的千禧族表示,他們寧愿去看牙醫,也不愿與銀行打交道)。SoFi表示,其借款人平均年收入超過130,000美元,該公司最近開始在六個州(包括加州和得克薩斯州)提供最高額度為300萬美元的房貸,首付比例低至10%。

SoFiCEO邁克·卡格尼
在舊金山郁郁蔥蔥的普雷西迪奧公園(Presidio Park)里,掩隱著一幢磚結構的辦公大樓——萊特曼大道1號(1 Letterman Drive)。該辦公大樓的租客目錄像是節選自風投基金行業名人錄:三樓是房地產搜索引擎Trulia的投資者——北極星創投公司(Polaris Partners),四樓是特斯拉汽車公司(Tesla)的出資者——道資本合伙公司(Tao Capital Partners),以及億萬富豪得 •泰爾(Peter Thiel)的泰爾資本公司(Thiel Capital)。一樓是SoFi,最近泰爾成為了該公司的投資者之一(該公司已經向風險投資者和天使投資者募集了總計1.61億美元的資金)。
SoFi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CEO)邁克·卡格尼(Mike Cagney)現年43歲,有著一頭褐紅色卷發,面色紅潤。他走上職業生涯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富國銀行擔任自營交易員,之后晉升至首席交易員,接著創建了財富管理軟件公司Finaplex,2007年又把這家公司賣給了布羅德里奇金融解決方案公司(Broadridge Financial Solutions)。2010年,他在運營自己的對沖基金公司——卡貝松投資集團(Cabezon Investment Group)期間,決定去斯坦福商學院(Stanford Business School)培訓中層高管的斯隆獎學金項目(Sloan Fellowship program)給自己充電,提高自己的企業家素質。在該學校著名的“創業車庫(Startup Garage)”課程上,卡格尼和其他三位聯合創始人提出了創辦SoFi的設想(其中兩位目前還在SoFi),把它作為一個圍繞大學關聯群體的點對點(peer-to-peer,簡稱P2P)放貸平臺,這些關聯群體就是愿意借錢給來自母校后輩的有錢校友。
憑借來自于中國社交網站人人網創始人陳一舟以及基線創投公司(Baseline Ventures)創始人史蒂夫·安德森(Steve Anderson)的啟動投資資金,SoFi在2011年秋季啟動。陳一舟和安德森現在是SoFi董事會成員。該公司的第一個項目是從40位斯坦福校友那里籌集200萬美元,用于向斯坦福學生提供貸款。這40位校友具備成為合格投資者的資格(這意味著他們擁有超過100萬美元的可投資資產,或者年收入超過20萬美元)。
SoFi隨后設立了用于其他精英學校的貸款基金。然而,卡格尼希望加快擴張步伐。他認為,要想做到這點,就需要把側重點放在為那些背負大額債務的畢業生提供再貸款,而不是發放數額較小的學期貸款,并且向機構投資者以及個人投資者募集資金。2012年,他向華爾街尋求幫助,但遭到冷遇。卡格尼回憶說,當時美國銀行的一位高級職員嘲笑說:“學生貸款?祝你好運吧。”盡管如此,他一直堅持推介自己的設想,并且聘請經驗豐富的高管:他的首席財務官(CFO)是私募股權投資巨頭KKR集團旗下子公司——KKR金融控股公司(KKR Financial)的前CEO,而他的法律顧問曾在全美最大學生貸款機構薩利美(Sallie Mae)任職多年。
最后,在2013年3月份,SoFi從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那里獲得了6,000萬美元的信用額度。2013年12月份,該公司完成了一項總額為1.51億美元的研究生助學金再貸款的證券化交易——這是首次由一家P2P放貸平臺進行的此類證券化交易。去年7月份和11月份,該公司又先后出售了2.51億美元和3.03億美元的票據,這些票據從評級機構標普公司(S&P)那里獲得A評級,從穆迪(Moody)那里獲得A2評級。
到目前為止,SoFi大約20%的貸款資金來自于合格的個人投資者,他們可以選擇投資于一個通用貸款基金,或者投資于一個回報與他們校友的貸款表現掛鉤的貸款基金(大約一半的個人投資者選擇投資用于某所學校的貸款基金)。此外,他們也可以購買SoFi的永久優先股,如果他們選擇的學校的99%貸款得到按時償還,那么永久優先股的股息為6.5%,但如果這個比例低于97%,那么就沒有股息。
現年48歲的麻省理工學院(MIT)畢業生克里斯·尼爾(Chris Neil)是總部位于圣何塞的半導體制造商美信集成產品公司(Maxim Integrated)的高級副總裁,他已經向用于他母校的貸款基金投入12.5萬美元,從中賺取4%至5%的利率(這是銀行定期存單利率的兩倍),而知道這些票據是以MIT學生的貸款作后盾,“讓我晚上能睡得著覺”,他說道。(向投資者提供的另一個賣點是:與普通的消費金融不同,助學貸款基本上不可能在借款人破產中得到免除。)
至于那些曾經愛理不理的銀行,卡格尼夸耀說,他們已經對SoFi的票據顯示出一種“無法滿足的”胃口。那么他們為什么不自己發放助學金再貸款呢?發現金融服務公司(Discover Financial)正在進行一個試點項目,國民銀行(Citizens Bank)今年9月份擴大了這方面的服務規模,為那些在國民銀行支票賬戶上設定自動還款的借款人提供固定利率低至4.74%的再貸款。富國銀行向現有借款人提供貸款合并服務,以此讓他們有機會申請較低利率的貸款。但如果大銀行和SoFi或CommonBond一樣,也向較有聲望的學校的畢業生提供利率較低的貸款,那么消費者權益組織很可能不會放過這些大銀行。
然而,SoFi并不只是以借款人的學位為依據進行放貸。該公司要求每個借款人都持有一份工作或者獲得錄用函(法學院的畢業生必須通過律師資格考試),并且要參考工資和信用分數。如果借款人并非由于自身過錯而失去工作,那么SoFi會讓借款人暫停每月還款,并且幫助借款人尋找工作,與該公司人脈很廣的投資者進行聯系。SoFi夸耀說,該公司整個再貸款賬簿上還沒有出現過一次違約。相比之下,聯邦助學貸款的借款人有14%在開始還款后的三年內發生違約。
卡格尼的下一個目標,是在2015年進行首次公開募股(IPO)。除此之外,他說他想要創建以學校為中心的“自給自足”的貸款機器。哈佛大學畢業生會從其他哈佛大學畢業生那里借錢,而且,一旦他們償還了貸款之后,他們就會投資于下一代的哈佛畢業生。“這樣,SoFi在社交層面上就會有一些有益和有意義的成分,”他說,“但仍然是按照市場利率進行運行。”
幫助建立校友聯系這一點很好,但是回報仍是關鍵。卡格尼說:“在任何情況下,我的任何投資者基本上都不會把這視為一份禮物。他們自始至終都重視貸款的回報、流動性以及償還。他們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
和SoFi一樣,總部位于紐約的CommonBond也是誕生于一個有聲望的M.B.A.項目之中;但是與SoFi不同的是,CommonBond脫胎于其幾位創始人的債務問題。現年34歲的戴維·克萊恩(David Klein)、31歲的邁克·陶爾米納(Mike Taormina)和32歲的杰瑟普·謝安(Jessup Shean)是在沃頓商學院相識,因對各自聯邦助學貸款和私人助學貸款的利率和服務的不滿而走到了一起。他們三人都擁有金融行業的從業經驗: 克萊因曾就職于美國運通(American Express),另外兩人曾效力于摩根大通(JPMorgan)。2012年11月份,畢業后不久的他們推出了CommonBond,利用100萬美元天使股權投資資金,外加從作為合格投資者的沃頓校友那里籌集到的250萬美元貸款資金,為他們同學的債務提供再貸款服務。克萊恩現在是CEO,陶爾米納是CFO。(謝安已經加入并購咨詢公司——格林希爾有限公司。)
與SoFi相比,CommonBond將擴張進程保持在較慢的速度上,還沒有把放貸范圍擴大到大學精英以外的市場。去年該公司以債券和股份發行相結合的方式募集了1億美元資金,領投方是翠貝卡創投。在新加入的投資者當中,有前花旗集團(Citigroup)CEO維克拉姆·潘迪特(Vikram Pandit,中文名:潘偉迪)以及風投基金Social + Capital Partnership。
前湯森路透集團(Thomson Reuters)CEO湯姆·格羅瑟(Tom Glocer)是CommonBond的股權投資者,他說:“說實話,如果你要向我借錢,而你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牙科學生的話,那么與克薩斯基督教大學藝術史專業的學生相比,我會更愿意把錢借給你。”
眼下,CommonBond僅專注于50所學校,對于這一策略,克萊恩解釋道:“你可以說,我們之所以陷入金融危機,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當貸款人主動上門,我們在沒有進行適當核保的情況下就進行放款。”不過,他預計,到2015年底,該公司的放貸余額將達到5億美元,覆蓋美國的200所頂尖學校,這部分業務增長將會由機構投資者的資金提供支持。
與此同時,這兩家初創公司都面臨一個風險,那就是美國政府可能會以某種方式破壞他們的“放貸盛宴”。卡格尼說,倘若說有一件事讓他感到害怕的話,那就是美國政府將會以最低利率進行助學金再貸款。不過眼下,由于共和黨掌控國會,這似乎還不太可能。
此外,還有諸如Prosper和借貸俱樂部(Lending Club)等規模更大的P2P放貸平臺可能會闖入這個領域。CommonBond投資者格羅瑟認為,這兩家助學貸款再貸款公司最終可能成為其他放貸平臺或者美國運通之類公司的收購目標,這些公司可能會把這視為從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階層那里獲得資金的一個途徑。他說:“如果你找到他們的時機夠早,他們就會留在你這邊。”
作者 Maggie McGrath
譯 陳瑋 校 李其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