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AI獨家回應|ChatGPT為何不向所有中國用戶開放注冊？
OpenAI公司的一名發言人獨家回應財經E法稱，目前OpenAI正在努力增加能夠提供給用戶安全、并有益于獲取OpenAI工具的地點數量。
文|財經E法 樊朔
編輯|郭麗琴
伴隨美國初創企業OpenAI開發的通用型聊天機器人(10.610, -0.02, -0.19%)——ChatGPT引發全球熱潮，大量用戶涌入OpenAI官網，注冊、并試用ChatGPT。
由于一些中國用戶在OpenAI官網注冊時遭到拒絕，公眾開始關注，ChatGPT是否未向中國內地及中國香港用戶開放注冊？一些中國國內平臺提供的類“ChatGPT”服務是否經過授權？
OpenAI公司的一名發言人獨家向財經E法回應稱，雖然該公司希望自己的技術在世界各地都可獲得，但部分國家的狀況使該公司難以，或不可能以符合其使命的方式做到這一點。目前OpenAI正在努力增加能夠提供給用戶安全、并有益于獲取OpenAI工具的地點數量。（we are currently working to increase the number of locations where we can provide safe and beneficial access to our tools．）但對于OpenAI是否有進入中國市場的計劃，以及是否打算與中國企業開展合作等問題，該發言人并未給予回復。
該發言人提供給財經E法的一份開放區域名單顯示，目前OpenAI的應用程序編程接口（API）已向161個國家和地區開放，其中亞洲地區包含日本、韓國、孟加拉國等，但不包括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
01
為何不允許全體中國用戶注冊？
實測顯示，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的手機號均無法注冊ChatGPT賬號。2月9日，經過財經E法的實測，一位美國加州的用戶在嘗試輸入多個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手機號后，ChatGPT官網均顯示：OpenAI的相關服務在中國不能使用。
在美國加州的IP地址下，中國內地手機號無法注冊ChatGPT賬號
經財經E法實測，中國香港手機號也無法注冊ChatGPT賬號
OpenAI發言人向財經E法表示，由于部分國家的條件限制，OpenAI難以，或不可能以符合其使命的方式提供服務。但她未透露未向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開放注冊的“條件限制”。
該發言人向財經E法提供了一份OpenAI的應用程序編程接口（API）支持的國家和地區。財經E法梳理發現，目前OpenAI的API已向161個國家和地區開放。在亞洲范圍內，日本、韓國、緬甸、印度、尼泊爾、巴基斯坦等均在開放之列，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未包含其中。
根據馬丁·銳迪（Martin Reddy）所著《 API Design for C++》，API 是兩個或多個計算機程序相互通信的一種方式。它是一種軟件接口，為其他軟件提供服務。
OpenAI官網顯示，目前OpenAI的API主要有三種模型：GPT-3、Codex和Content filter。其中GPT-3是ChatGPT所采用模型的前身。OpenAI從2015年開啟人工智能研究，此后陸續推出了語言處理模型GPT-1、GPT-2、GPT-3 。而ChatGPT是由GPT-3.5系列中的一個模型微調而來，該模型于2022年初完成訓練。
此前，有媒體曾報道中國企業正利用代理工具或通過與微軟的現有合作關系，獲得將人工智能技術嵌入這些中國企業產品的授權。財經E法就上述情況聯系上了微軟的相關負責人，但截至發稿前未獲置評。
一位不愿具名的在美資深法律人士向財經E法表示，ChatGPT未向中國內地及中國香港用戶開放注冊，可能是OpenAI綜合各項因素后作出的商業決策。其中，尤其涉及到OpenAI和微軟的法務人員對于美國外貿管制法規或“國家安全”事務的解釋。
南開大學法學院副院長陳兵則對財經E法分析稱，ChatGPT不向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用戶開放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方面，OpenAI可能是出于對大語言模型類技術和商業秘密的保護。
另一方面，也可能由于“數據跨境”的原因。中美之間的數據規則不同，ChatGPT實際上也是算法的更新和創新，而算法的運行需要依托數據。如果數據無法互通，那么數據跨境流通就會出現很多問題和困難。
陳兵認為，目前中美之間存在競爭，而大語言模型實際上投入了巨大的研發力量。中國的百度、阿里等企業也紛紛開始布局，有可能會成為其強勁對手。
陳兵表示，目前，全球范圍內都存在數據跨境流通的難題，這一問題的原因很復雜，涉及國家安全、金融安全、文化安全等多方面因素。此外，規則不明晰、技術格式不統一，以及相關數據要素市場交易條件不同，也是造成數據跨境流通問題的重要因素。
艾媒咨詢CEO兼首席分析師張毅則告訴財經E法，OpenAI提供的服務應該屬于增值電信業務的范疇，如果想進入中國市場，則需要辦理增值電信業務許可證，即ICP證。
根據2021年版《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限于中國入世承諾開放的電信業務，增值電信業務的外資股比不超過50%（電子商務、國內多方通信、存儲轉發類、呼叫中心除外），基礎電信業務須由中方控股。
“OpenAI能否符合經營許可的要求，還需要工信部門來判斷。如果OpenAI沒有拿到增值電信經營許可資質，ChatGPT在中國可能涉嫌非法經營產品。“張毅對財經E法說。
陳兵也認為，如果在中國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譬如各大網絡運營服務商，不允許將ChatGPT接入，OpenAI將無法提供服務。這實際涉及OpenAI跟中國網絡運營服務商合作并訂立合同過程中的市場交易與市場監管問題，后者是指需要符合相關監管部門就進入中國市場提供網絡信息服務的準入條件。
根據國務院公布，并于2021年9月1日開始施行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關鍵信息基礎設施，是指公共通信和信息服務、能源、交通、水利、金融、公共服務、電子政務、國防科技工業等重要行業和領域的，以及其他一旦遭到破壞、喪失功能或者數據泄露，可能嚴重危害國家安全、國計民生、公共利益的重要網絡設施、信息系統等。
陳兵認為，短期內ChatGPT不太可能進入中國。他指出，一方面， ChatGPT是一個語言模型，在對語義的分析中可能會抓取一些涉及到國家安全的信息；另一方面，ChatGPT實際上是AIGC（人工智能生成式內容）的工具，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本身即帶有很強的價值傳輸的屬性。因此，除了在在商業利益方面，ChatGPT的使用、內容的傳輸可能會對價值觀和主流觀點造成影響，甚至會涉及到國家安全問題。
前述在美法律資深人士認為，2022年10月12日，拜登政府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已經明確，人工智能、半導體芯片、大數據是中美競爭的重要領域，會受到嚴格管制。美國頭部人工智能企業在綜合考慮運營風險后，在可預見的未來，只要這個政策不變，進入到中國內地及中國香港市場的可能性“應該會相當低”。
但這位人士也表示，理論上，ChatGPT只能抓取“閱讀”網絡上公開的信息。對于未解密的國家安全敏感信息，除非是像之前已經被《維基解密》等曝光在網絡上的信息，人工智能這個機器工具應該還沒有機會觸及。
財經E法曾向ChatGPT提問，為什么該服務不向中國用戶開放，ChatGPT回復稱OpenAI遵循國際法和相關法規，不能在某些國家/地區提供服務，并未透露具體的法規信息。
財經E法向ChatGPT提問中國用戶為何無法使用ChatGPT
02
中國企業能否與OpenAI公司合作？
面對新技術可能帶來的浪潮，未來，中國企業是否仍會與OpenAI合作？如果合作，可以以哪種方式進行？
北京師范大學互聯網發展研究院院長助理吳沈括告訴財經E法，中國企業至少可以在三個方面與OpenAI合作：一是技術研發的合作；二是產品渠道的資源合作；三是涉及到數據所生成的數據產品再利用。
陳兵認為，中國企業與OpenAI合作，第一種路徑是在中國境內的直接合作。但這一路徑的前提是，OpenAI首先要在滿足中國《網絡安全法》《數據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及相關數據出境合規要求，并進入中國市場，同時尊重市場的規律，實現“數據可用但不可見”。
陳兵對財經E法分析說，人工智能合作的基礎是數據的互聯互通，如果數據跨境流通的規則不明晰，這種合作的風險是非常大的。美國與歐盟專門通過了一個關于人工智能合作的行政協議——“人工智能促進公共利益行政協議”。這一行政協議是第一個不以數據共享為前提的行政協議，即雙方此次在AI領域的合作并不以數據共享為前提，雙方在數據流通上仍有所保留。“如果能夠實現‘數據可用但不可見’，那么這樣的合作是可行且值得期待的。”陳兵說。
第二種路徑是中國企業可以通過在海外開設的公司，在尊重當地法律法規、數據安全保障，嚴格落實算法解釋權，以及尊重市場規定的基礎上，與OpenAI合作。這種境外的先行合作有可能是在算法訓練上實現，但這種合作開發出的產品能否回到中國，并提供給國內用戶使用，也仍然涉及到數據跨境流通的問題。
陳兵總結說，中國企業要推動與OpenAI的合作，一定要解決數據安全問題，以及如何理解和實現AI包容性邊界的問題。西方國家對包容性的理解會涉及歧視、偏見等問題，中國的理解則可能與西方國家不同。
此外，陳兵認為，中國企業的眼光還應長遠一些，目前中國國內企業需更加聚焦長期主義在人工智能產品開發和產業發展中的價值，不能僅聚焦在商業領域上。
例如，ChatGPT是通用型聊天機器人。在陳兵看來，商用與通用的概念不同，通用可以帶來商用的基礎，但通用不等于商用。中國很多企業忽略了或者說選擇性忽略了通用技術的開發和利用會為整個人類社會帶來商業價值的長期效用，因此就放棄開發。
“要給企業傳達一種信息：要正確地看待通用型人工智能的開發。相關立法體系的設計也應處理好通用技術與商用技術的平衡問題，進而處理好技術、市場及社會在人工智能發展中的融合生態關系。”陳兵說。
財經E法向ChatGPT提問中國用戶如何使用該服務
ChatGPT指出，部分國家和地區無法使用其服務是由于各國相關法律和政策限制
OpenAI對加入其合作伙伴計劃的公司有一定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