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晗旭
如果你也對減肥十分關注，最近“燃燒脂肪靶點被發現”的話題你一定也有所耳聞。
這背后是暨南大學教授尹芝南團隊發表在《自然》雜志上的一項新發現：白細胞介素-27（IL-27，以下簡稱“白介27”）能夠直接靶向脂肪細胞，促進其產熱和消耗能量，且具備成為藥物的潛力。
管不住嘴、邁不開腿的人為之狂歡——這不就意味著躺平減肥不再是夢？！
要知道，健康中國行動推進委員會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孔靈芝曾介紹，當前我國成年居民超重肥胖率已經超過50%，6~17歲兒童青少年接近20%，6歲以下兒童達到10%。超重肥胖已成為影響我國居民健康的重要公共衛生問題。
文章發表后，尹芝南收到了不少朋友的郵件，迫不及待地希望成為人體試驗的志愿者。
但作為這項歷時7年多的研究的指導者，尹芝南目前還是謹慎地否認了這種判斷：“我們只能說白介27在肥胖、胰島素耐受這個領域是一個新靶點。但能不能真的治療肥胖，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不過無論如何，過往被認為只對調節免疫系統、有促炎作用的白介27，顯然被這項研究擴展了新功能。據尹芝南介紹，除了對脂肪細胞的作用外，團隊目前還在研究其對肝臟細胞的作用，同時也在與其他研究團隊合作，探索其在更多疾病領域的新可能。
燃脂新靶點的發現
早在2013年，尹芝南團隊便注意到白介27與肥胖可能存在某種關聯。彼時他們發現，實驗室里被敲除了白介27基因的小鼠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肥胖。
思路就此打開。專一于靶向免疫細胞的白介27，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為此，團隊先后構建了多種基因工程小鼠，與普通小鼠對照，分別讓小鼠們享受不同喂養方式，一部分吃得十分高脂肪、高熱量，另一部分則吃得很日常。
接下來，團隊再通過測定其體內白介27水平以及其他指標，試圖驗證或排除某一類細胞的作用，從而找出白介27與肥胖的真正關聯，包括作用機制。
聽起來很簡單的操作，耗時卻頗久。“培養某一個特定的小鼠至少要一年半，再喂上8~12周的高脂飲食讓它變胖，變胖后還要再做四五周的處理”，這是尹芝南團隊過去七年多時間里最大的工作量。
努力付出的同時，他們的運氣似乎也足夠好，幾乎每一步試驗的結果都令人滿意。
白介27基因敲除的小鼠經過高脂飲食后極易肥胖及發展成胰島素抵抗，血糖水平升高明顯；且缺乏白介27的小鼠在正常飲食情況下能量消耗顯著降低，高脂飲食下下降更明顯，而能量消耗顯然在對抗肥胖和代謝綜合征上有重要作用。
經過細胞分析，他們發現白介27確實可以直接靶向脂肪細胞來促進產熱、減肥；回到小鼠體內，被注射了重組白介27的肥胖小鼠又的的確確體重減輕了不少，胰島素抵抗也明顯改善。
結論便順理成章地形成了：白介27可以直接靶向脂肪細胞，促進產熱及能量消耗，改善小鼠的肥胖和胰島素抵抗。
更重要的是，在對比了肥胖患者及BMI（身體質量指數）健康的人后，尹芝南團隊發現，肥胖患者血清內的白介27水平顯著低于BMI健康者，而在接受減肥相關的手術后，肥胖者的白介27含量能夠得以恢復。
也就是說，人體血清中白介27含量下降亦與變胖相關。
躺平減肥美夢成真？
這樣的一系列結果很難不令人興奮。
畢竟節食餓，運動累，都不能讓人開心變瘦。一旦能幫忙補充白介27的藥成了，躺平減肥也就可以成真了。
但尹芝南對此十分謹慎。他對中國新聞周刊指出，眼下試驗僅在小鼠身上完成，在大動物乃至人身上表現如何，尚需要進一步驗證。
以白介27可以讓小鼠脂肪細胞產熱這一結論為例，人類的產熱模式和小鼠十分不同。如果將人置于低溫環境中，其通過包括分泌腎上腺素等在內的多種途徑產熱。
同時，白介27直接靶向作用的脂肪細胞實際上是米色及棕色脂肪細胞，相比于更為人熟悉的直接肥肉——普通脂肪，含量占比較小，因而其減肥的效果及限度也仍待研究。
“我們只能說白介27可能在肥胖、胰島素耐受這個領域是一個新的靶點，這些不影響我們把它作為靶點的初衷”，尹芝南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也正因如此，尹芝南向中國新聞周刊透露，雖然其團隊目前已經啟動了與資本共同研發RNA藥物的計劃，但RNA藥物的合成開發本身便需要時間，之后還要證明其在體內可以表達，經過大動物試驗證明安全性且國家藥監局核準后才能進入臨床，這一階段可能需要至少三年。
那么如果一切順利，這樣的藥又需要多久能真正上市呢？尹芝南給出的答案是5~8年。
不僅如此，從個人角度來說，尹芝南對“躺平減肥”也并不支持，畢竟運動在任何時候對人體都是有益的。而接下來，他的團隊也將繼續探究肥胖患者白介27含量下調或上調的非藥物干預措施，譬如運動、飲食、益生菌等，從理論上論證其關聯性。
將拓展更多疾病領域的研究
另外，相比于減肥，醫學界更關注白介27對胰島素抵抗的作用，這與慢性代謝疾病的治療更息息相關。
據尹芝南介紹，試驗中，團隊發現給小鼠投喂高脂飲食的第四周時，小鼠還沒有變胖，但已經表現出了血糖升高。
“這個現象很重要，說明胰島素抵抗在先，肥胖在后；而我們用白介27治療肥胖小鼠，它們在減肥的同時，胰島素抵抗也得到了改善。這也是真正讓我們興奮的地方”，尹芝南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不僅如此，過往被認為只是靶向免疫細胞的白介27，現在既然被發現還能靶向脂肪細胞，那么就可能有作用于其他組織細胞的潛力。
譬如尹芝南團隊眼下正在推進白介27對脂肪肝影響的研究，并已有了初步結論。“這說明白介27對不同的細胞有不同的信號傳導，它的生物學活性和對應的疾病是不一樣的”，尹芝南解釋。
該研究的另一個重要意義是，目前，尹芝南團隊擁有了大量與白介27受體相關的基因工程小鼠，如果將這些資源共享，將為其他科研團隊省去不少構建小鼠模型的時間。
因而除了自己實驗室的研究工作，尹芝南團隊也在與其他科研團隊合作擴展白介27信號通道的功能。譬如與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的合作，便是探索白介27對女性的妊娠、多囊卵巢綜合征、卵巢衰老等方面的影響。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關于生命人類仍有太多未知，迷霧中，我們只能一點點摸索。
